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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17

《拉雅》我無法信任你,但我真正無法信任的是我自己


當《冰雪奇緣》(Frozen)講述的是對自身力量、獨特的信任時,《尋龍使者:拉雅》(Raya and the Last Dragon)則延伸講述對關係的信任,呼應對看似做錯事的自己全然的信任。唯有當你無法真正相信自己時,你才無法在一段關係中擁有彼此的信任。這裡指的不只是女主角拉雅(Raya),還有背叛友情的納瑪莉(Namaari)。而在兩者之間所牽引的是身為龍族的西蘇(Sisu),化作人們之間的信任、不設距離的允許和關係的建立。

女主角拉雅在龍珠碎裂,人們開始被邪惡的力量變成石像後,便踏上旅程尋找能夠修復這一切的最後一條龍。拉雅身披紅色斗篷,代表著她強大的動能與熱情初衷,獨自一人不屈不撓尋找希望。而拉雅承襲了父親的寶劍,是對父親的思念,也是造成她唯一的自私。因為拉雅並未想要拯救所有的人,他只單方面想將父親喚回。也就成了當電影中的其他角色,都身穿其民族所代表的色彩時,拉雅是唯一一位脫離這規矩的角色,她不相信任何人。


拉雅的世界分為龍心(Heart)、龍牙(Fang)、龍爪(Talon)、龍尾(Tail)、龍脊(Spine)五大陸。五陸的每一個民族都有其代表色,龍心的人民皆身穿藍色的服飾,長大的拉雅卻沒有穿著藍衣。一方面是她的國度已經淪陷,另一方面是她沒有繼承父親的願景,互相信任、團結一致的信念,也是當時龍族犧牲自已拯救人類的精神。反而是身為龍的西蘇,變身成人類後代替拉雅身穿藍色的衣服,發揮龍族家人和拉雅之父相同的信念。

背叛拉雅的納瑪莉跟著自己的國度穿著白色,不只是因為她的作為全是為了自己的人民,他與自己的王國是站在同一陣線上。也因為在惡名昭彰的龍牙之中,白色代表了並非全部人都邪惡與自私,尤其在納瑪莉內心深處,仍保有自己的純真和希望。即便她因現實與環境而使詐耍狠,她卻無法原諒自己因兒時的作為所造成的災害。

拉雅自責自己的輕信而讓龍珠碎裂,納瑪莉則自責自己的背叛讓人們受苦。當拉雅展開英雄之旅(Hero’s Journey)去尋找西蘇時,納瑪莉卻沒有任何目標和動力,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與質疑,忽略內心的感受。見到西蘇時,納瑪莉才又憶起藏在內在的希望與信仰。所以最後一定要由她來拯救全世界,當最壞、最自私、最沒有同理心的人提升自己的意識時,改變的力量才會如此巨大。此外,唯有此,納瑪莉自己才能獲得救贖。



納瑪莉是拉雅的反面,西蘇是拉雅的正面,拉雅則從他們身上學習、成長以及蛻變。拉雅並非一開始就如此排斥人們,她在五陸大會上嘗試聽從父親的指引,與納瑪莉為友,是換來的傷害讓她從此不再交付信任。當拉雅對抗納瑪莉時,她就是在對抗那個黑暗的自己,那些她所厭惡自己身上的特質。拉雅對納瑪莉的不信任,是不信任自己的投射,她所懷恨的是釋出信任的自己所帶來的破滅。

拉雅對外界的不信任強烈到連位置的安排都很巧妙與之連結,當拉雅和其他人待在船上時,每一個畫面她都是坐在其他人(除了西蘇)的對面,保持她和人們的距離。直到拉雅下定決心要開始交付信任,在和納瑪莉交涉的前一個晚上,總算和身邊的夥伴同桌共餐,那是拉雅長大之後唯一毫無防備和人們待在一起的畫面。因此,當拉雅意識到她若無法放下對納瑪莉的恨,她就無法改變任何事情。拉雅最後將信任託付到納瑪莉身上,不只化解了他們之間的背叛與贈恨,也原諒了對自身懷恨的信念。


西蘇代表了拉雅的力量,是拉雅的純真與直覺,也是半信半疑而無法全然接收的自身強大。龍族本身的純粹、愛和力量有如人們的高我,他們象徵人心中的原始力量和內在指引。拉雅遍尋西蘇時,其實她就在找自己的心,她無法對外敞開,也就無法看見自己。西蘇死而復生後,見到拉雅時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我餓了。』呼應了兒時的拉雅,第一次向來自五陸的人們釋出善意時,青澀的說出『誰餓了?』那時所嘗試交付的信任遭到了背叛,現在終於修復了拉雅敞開心房時所受到的傷害,真正讓別人走入了她的心。

2020/07/21

《秘密花園》解除對父母的情緒,走出家庭課題找回內在的力量


2020版的《秘密花園》(The Secret Garden)強化了主角們和雙親的情緒張力,一方面以回憶的視角刻畫瑪麗(Mary)和母親的疏離與誤解,另一方面用順敘的手法強調柯林(Colin)與其父的距離。瑪麗的母親和柯林的父親皆是因為姐妹/妻子(同一人)的死亡,而喪失了關懷孩子的能力,挫敗家庭的健全與機能。瑪麗無法從母親身上得到愛的力量,因而用憤怒的力量去抵抗,甚至詛咒母親的死;柯林則因為長期的禁足與壓制,失去了勇氣與反抗的能力任大人擺佈。

兩股在缺乏溝通與關愛下所滋長的陰霾,其實承襲了父母過不去的家庭課題。大人無法解除情緒的阻礙自然會流到孩子身上,甚至造就他們的性格與往後的發展。母親少有的關注使得瑪麗的憤世忌俗更加強烈,因為當她嘗試了這麼久去吸引注意力時,往往都被吃閉門羹,渴求愛的空虛不被滿足,那種憤怒的背後其實是「我不夠好,不值得被愛。」的情緒。柯林則是用驕傲和冷漠的表象,去隱藏對於父愛與自由的想望。表象上,柯林比瑪麗更佳驕縱且頑固,但真相的背後,他其實更能包容並同情他人。柯林任由瑪麗背著大人破壞規矩,任由她帶著自己走出舒適圈,更是任由自己的父親打壓自己的行動,並催眠自己相信種種的謊言和騙局是來自父親的愛,那是一種「犧牲自己成全他人內心世界的錯愛」。


情緒上的阻礙和陰影直到瑪麗發現了莊園隱藏的神秘花園而開始消融。2020版的《秘密花園》強化了自然界神奇的力量,利用花開花枯的動畫呼應角色間的心境,甚至細緻化了植物的情緒,增加植物顫抖或偷笑的畫面,增添一份魔力感。花園的變化不只是強調大自然無私給予的照顧與包容,更是內在力量的顯化。瑪麗在花園中重新接回了和大地的親近,從大自然中學習了愛、憐憫、喜悅的真諦,更是從另一種視角看待事情的發展。當瑪麗獲得花園的鑰匙時,她獲得的是通往內心管道的方法,她慢慢理解母親在世時的情緒痛苦,她接受了母親的痛苦非是她的責任與過錯,她決定消融內心的憤怒與不公的感覺,她真正化解的是當時詛咒母親的自己。

瑪麗受花園感化後所解鎖的力量反諷了專制教育、醫療權威所能給予的教導和療法。當柯林的父親發現瑪麗不聽使喚在莊園為所欲為時,他決定要送瑪麗去寄宿學校接受「教育」。文本抨擊了形式上的嚴謹教育是為了順應社會環境與大人的要求,當大人發現事情無法掌控時,便慣用威嚇和極端的手段去打壓,其實他們真正害怕的不只是權力的喪失,而是外力開始侵入所設下的內在防禦時,他們不得不離開既定的生活。從柯林之父的情況來看,他寧可維持自己的失能家庭(Dysfunctional family)也不願走出受害者情結。柯林則接受了社會間所謂的醫療,被禁錮在莊園灌藥,還被灌輸身體殘缺的實相,直到他從狹隘的體系出走,不再接受謊言和議程後,才被花園療癒。電影強調了孩子從大地獲得的感受比起接受正式教育、醫療,明顯能讓孩童更有擴大意識的能力。


除了家庭機能與教育制度的崩毀外,《秘密花園》還摧毀了表象上陰陽兩股力量的平衡。電影除去了家庭中代表陰性力量的母親,代表陽性力量的父親則在這種情況下弱化,無法彰顯原本應有的能量。最後使家庭回到愛的初衷,是代表中性力量的孩童。電應甚至在性向性格上故意反轉,使得身為女性的瑪麗陽剛化,爬樹、在泥濘奔跑、不顧整齊的穿著在池塘穿梭;以及身為男性的柯林陰柔化,纖細的身段、不喜好動、一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尖叫(若是瑪麗應該會用打架了事)。《秘密花園》不做性別的批判,它做了性別除去化(unsex),其實陰陽兩股力量一直在我們心裡,你可以陽剛,也可以同時陰柔。撇開社會和家庭的期待,你能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

《秘密花園》用溫柔的力量化解家庭間的衝突和失衡,讓主角們脫離外界的力量,開啟內心的管道敞開接受更有愛、智慧、強大的自己。當人們更有意識並做出選擇時,任何施壓、形式、不實的實相皆失去了控制權,我們比自己所想像的更有去愛、接受愛的能力。你是否準備好拿出你內心的鑰匙展開一段不凡的旅程?

P.S. 當我得知《秘密花園》要重編電影時,本來想把法蘭西絲柏納特 (Frances Hodgson Burnett)原著和1993版的電影先讀完再去看,哪知時間過這麼快...而且這部重啟版的電影在台灣沒特別打廣告又不賣座,只好搶在下片前快進戲院看。原本想寫一篇簡單的文學短評,但太久沒接觸學術文本已經生疏,結果這篇最後變成一篇超長身心靈心得...推薦大家現在場次不多,但值得一看!

2019/06/10

美麗心境界/55 Steps (2017) :I always felt it was my primary responsibility...


I always felt it was my primary responsibility to care for the patient, not manage them for my own convenience.
我總是認為我的優先職責是照料病人,而不是為了自身方便來打發他們。

- 美麗心境界/55 Steps (2017)


藍色比爾街的沉默/If Beale Street Could Talk (2018): I don't want to sound foolish...


I don't want to sound foolish, but remember love is what brought you here. And if you've trusted love this far, don't panic now. Trust it all the way.
我不想聽起來像個傻瓜,但是別忘了是愛帶你來到世上。如果你已經相信了愛這麼久,現在就別恐慌,全然相信它。

- 藍色比爾街的沉默/If Beale Street Could Talk (2018)


2019/05/25

《阿拉丁》為性別偏見所使用的洗白策略


就在《名偵探皮卡丘》(Pokémon Detective Pikachu)終止了《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Avengers: Endgame)蟬聯全台15天票房冠軍後,緊接著該片主角賈斯提斯史密斯(Justice Smith)終於要和同姓演員威爾史密斯(Will Smith)的《阿拉丁》(Aladdin)互尬廝殺!(原來他們不是父子!究竟哪一位史密斯票房比較高呢?請讓我們繼續看下去!)看完《阿拉丁》後腦袋一直環繞威爾史密斯的歌聲...所以這部片到底好不好看呢?我自己是覺得比《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好看!美術設計的細緻度很夠,整部讓我到底這麼華麗要我眼睛往哪裡看?!若要說正經點,從迪士尼以「真人」重啟經典影片開始,也必須隨著性別議題的前進而加入不少相關元素,尤其是在「迪士尼公主」(Disney Princess)動畫系列加入許多女權主義的解讀策略。繼艾瑪華森(Emma Watson)在《美女與野獸》賣力呈現及強調的女權元素後(先別管效果如何),娜歐蜜史考特(Naomi Scott)在《阿拉丁》中所扮演的茉莉公主(Princess Jasmine)也必須做出相同份量的表演,並更加在發聲權的不平等上著墨,比《美女與野獸》的手法更單一也更聚焦。

‌在亨利吉魯(Henry A. Giroux)的《吼叫的老鼠:迪士尼與純真的終結》(The Mouse That Roared: Disney and the End of Innocence)一書中,吉魯批評《阿拉丁》的動畫(當然還有其他部)充斥著性別偏見(sexual stereotypes),使兩位該是中東身分的主角美國化[註一]。這次電影為了伸揚女性主義且更加政治正確,《阿拉丁》刪除了原本動畫讓茉莉公主使用美色勾引賈方使其分心的橋段,削減了慫恿女性使用身體獲利並能為所欲為的論點(雖然我喜歡用後現代的方式探討真正佔場控優勢的一方,畢竟自古以來誰都無法逃過性慾這項弱點/罪惡,能善加利用並保持意識清明的女性,和被色慾沖昏頭而被主導的男性,要檢討誰還有待商量XD),改為讓茉莉公主與阿拉丁一同乘著魔毯展開神燈爭奪戰。電影最後也將王權全權轉交給茉莉公主,自行刪除皇室聯姻的規定與阿拉丁結婚,成為迪士尼重啟經典作後第一位正當女性執政者(撇除《與森林共舞》中的雌狼拉克莎不談),比起動畫裡蘇丹自己改變法律通過婚姻將王位傳給阿拉丁,這項安排大概更能使不少女性讀者信服。



其實,茉莉公主一直是迪士尼公主系列中在動畫裡比較有女性意識的角色。畢竟,整部作品實際上都是阿拉丁探索自我、處理人生方向為主軸,茉莉公主在動畫裡反而像陪襯的角色。使得在有限的出場中,她沒有時間跟其他公主經歷困境、迷茫、蛻變,最後才找到自我(在這部作品中是阿拉丁再跑這些公式)。茉莉公主從一開始就擁有自我意識,也不會心心念念愛情,與阿拉丁戀愛成婚反倒像是她人生階段中的Bonus,而非終極夢想或目標執著。茉莉公主也是唯一一位出場以他人名字/身分(阿拉丁)為動畫名稱的公主(《小美人魚》(The Little Mermaid)雖非愛麗兒的名字,但明顯指向她。以此類推《美女與野獸》和《公主與青蛙》(The Princess and the Frog)也一樣,但多了男主角的身分。《魔髮奇緣》(Tangled)和《勇敢傳說》(Brave)皆非他人姓名或身分而不納入考量),很顯然她最初的存在是設定來幫助主人翁麻雀變鳳凰(?),如此的設計也被吉魯批判為男性即刻慾望下的產物及社會地位流動的墊腳石[註二],但也或許真是如此,同樣的設定在真人電影中,娜歐蜜史考特後頭的展現使茉莉公主更必須要處於最完整的意識清明狀態,才不至於淪落更深的批評。

此外,與艾瑪華森的《美女與野獸》一樣,《阿拉丁》也強調了女性受到良好教育、飽讀詩書的聰穎面。然而,這兩部作品卻也因為兒童文學的限制,點綴出在缺乏經驗的狀態下公主所展現的無知(貝兒的無心的陳述差點害死野獸,茉莉則在沒有經過攤販的允許下隨手給予窮人麵包),一方面緩和了原本處在兒童文學中的未成年公主形象,讓她們保有孩童該有的純真面(雖然我覺得小孩一旦學會讀書看影視就開始不單純了…),另一方面也使成年演員在電影裡的演出形象產生矛盾感,添加女孩面臨即將長大成女人階段的不協調地帶。 娜歐蜜史考特以新的主打歌控訴女性發言權被禁止的不公,爾後陳述突破傳統權利拿回發聲力量的舉動,這首歌甚至也很直白被命名為「噤聲」(Speechless)。此外,《阿拉丁》也隱約呈現做出類似十九世紀女性文學反覆出現的母體:囚禁與逃逸,呈現茉莉公主被關在皇宮裡所產生被壓抑的自我,也許她的老虎寵物即是她自身的瘋狂分身(「壓抑」的議題表現終究逃不過經典批評《閣樓上的瘋女人》嘖嘖)。


除了茉莉公主外,最讓人在意的就是GAY味深厚的賈方(Jafar),馬文坎薩利 (Marwan Kenzari)的形象不如原動畫表裡奸詐,可能因為個人特質的關係,反而帶有一種傻勁以及一絲單純。我妹的觀點是「這樣感覺更加現實,因為如果表面太奸詐,蘇丹和茉莉就應該不會相信他了。」陳穎的〈非普通邪惡:迪士尼反派與酷兒閱讀〉[註三]所引導的酷兒閱讀,則開啟了反派腳色陰柔特質的延伸性,實在讓我無法不注意賈方「誘拐這麼多年輕男體並在使用後棄之的行為」所可能隱射的含意,尤其是他凝視著阿拉丁比看著茉莉更加執著有愛是怎樣?!(我實在太容易歪讀了XD~~)雖然在怎麼有愛也沒比威爾史密斯和梅納馬蘇德互相對望時來得更有愛(繼續誇張歪讀~),這類閱讀策略也適用於迪士尼漸漸採用納入多元性別元素,不管是在《美女與野獸》中阿福曖昧的性向呈現,還是在《黑魔女:沉睡魔咒》(Maleficent)中的「多元成家」,迪士尼為了繼續洗白以往動畫出現的文化偏見,進而增加更多多樣的修飾和元素滿足觀眾。


註一:Giroux, Henry A; Pollock, Grace (2010). The Mouse that Roared: Disney and the End of Innocence. United States: Rowman & Littlefield Publishers.
註二:Giroux, Henry A (June 1995). "Are Disney Movies Bad For Your Kids?". Orange Coast.
註三:陳穎〈非普通邪惡:迪士尼反派與酷兒閱讀〉


2019/03/03

馴龍高手3/How to Train Your Dragon: The Hidden World (2019) : With love comes loss...


With love comes loss, son; it's part of the deal.
因為有愛,才會有失去,這是人生的一部分。

- 馴龍高手3/How to Train Your Dragon: The Hidden World (2019)


馴龍高手3/How to Train Your Dragon: The Hidden World (2019) : I am who I am today because of you.


I am who I am today because of you.
我會成為今天的我是因為你。

- 馴龍高手3/How to Train Your Dragon: The Hidden World (2019)